每經記者｜李可愚    每經編輯｜陳旭    

“十四五”時期，我國生態文明建設進入以降碳為重點戰略方向、推動減污降碳協同增效、促進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實現生態環境質量改善由量變到質變的關鍵時期。這樣一個時期對廣大環保企業來說，將面臨巨大的轉型機遇。

面對降低碳排放、環境友好、降低“鄰避效應”等各方面新要求，我國環保企業采取了哪些方面的針對性轉型舉措？又將如何應對高質量發展所帶來的新機遇？

在全國兩會召開期間，《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就上述話題對北控水務執行總裁李力進行了專訪。

在專訪中，李力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指出，“減污降碳協同增效”目標的提出，為企業帶來了減少碳排放的新機遇。企業要改變過去“碎片化治水”的局面，以適應高質量發展的需要。

北控水務執行總裁李力 受訪者供圖

利用水資源的同時進一步開發利用“水能源”

“十四五”時期，我國生態文明建設進入以降碳為重點戰略方向、推動減污降碳協同增效的關鍵時期。這將對我國廣大環保企業帶來哪些機遇？

李力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專訪時分析，“減污降碳協同增效”為企業帶來了減少碳排放的機遇。從數據上看，水務行業目前的碳排放約占全行業的1%~2%。

李力介紹，這些溫室氣體主要指水廠的全生命周期溫室氣體排放，主要包括三方面：一是污水處理工藝中氧化亞氮的排放；二是污泥處理工藝中釋放的甲烷；三是運行過程中設備電耗、用藥等方面也間接產生碳排放。

如何解決水務行業的碳排放？李力表示：“這就需要企業在工藝上加以改進，比如說在污水處理廠配套水源熱泵，可在利用水資源的同時，進一步開發利用‘水能源’，對于減碳有比較大的貢獻。”

此外，將光伏、風電以及制氫和污水處理結合起來，也是一個可以努力的方向。加快推動綠色低碳發展是“十四五”的重要要求，在實際行動中把減污降碳協同增效作為促進全面綠色轉型的總抓手，把生態優先與綠色發展要求落實到位，這需要水務行業以及所有生態產業鏈的共同努力。

從水廠延伸到上下游，水處理行業減排的空間會更大。李力表示，上游的小區化糞池和下游的排放水體也可以創造減碳空間。比如說，化糞池在對有機物削減的過程中會釋放甲烷，如果可以控制，就能對起到比較明顯的減碳作用。

李力強調，如果繼續延伸到環境治理和水環境應用層面，更重要的就是構建碳匯的增長，可以通過再生水和生態系統的整體提升來實現。

各地應按區域梯度實施水治理

中國幅員遼闊，地域發展非常不平衡，而且不同地域的訴求也不盡相同。如何結合各地具體情況和需求，對癥下藥開展環境治理？

李力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介紹，按照此前有關職能部門對于我國水資源分析的情況看，可以概括為四個方面特點：一是“水多”，有部分地區容易出現洪澇；二是“水少”，從國家層面上看，總體還是以缺水為主，部分地區極度缺水；三是“水臟”，有結構性的水污染；四是“水渾”，有水土流失現象發生。

此前的一段時期，我國在治水方面取得了很大的進展，比如說在“十三五”時期，各地的重點主要是消除黑臭水體，通過國家和各個城市的多項攻堅計劃，實現了這一時期的目標。

進入新的階段，由于水資源空間分布上存在著較大的差異，因此，對于水污染治理來說，需要按照不同的區域需求因地施策，按區域梯度實施水治理，不能違背當地的實際情況。

比如說，北方地區總體缺水，但有些地方對于水面、風景和園林的要求很高，脫離自然規律解決自然問題，給地方政府帶來了很大的財政壓力，因此，這些地方的水治理還是要回歸到按照國家的水質功能區劃去推行。

而從另外一個層面看，隨著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發達地區的地方政府財力水平增長較快，對生態環境中的水環境治理投入明顯提升，通常是依靠地方政府直接出資或者EPCO（設計、采購、施工及運營一體化的總承包模式）的方式進行。

所以針對不同的地域定位、行政區劃定位等需求，去制定不同的環境施治措施，未來將會更符合生態環境治理的方向。

利用污水資源打通城市“動脈”和“靜脈”

近年來，我國污水處理和水污染治理取得了卓越成效，但污水資源化利用的比例和水平仍然偏低，再生水利用量較低，具有巨大的可開發利用潛力。在這方面，我國污水資源化利用方面還需要有哪些作為？

“當前我國總體缺水，所以污水資源利用具有很大的空間和潛力。”對于《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的提問，李力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具體從企業實踐來看，當前污水資源利用有哪些比較突出的方向？李力向記者介紹，過去污水處理廠的尾水都直接會排入地表水的流域水體之中，但現在尾水已經在發揮作用：一是進入工業園區，作為工業用水實現再生水資源化；二是將尾水進一步提高標準，作為地表水補水和涵養地表濕地的手段。

具體到北控水務在污水資源化利用方面取得的進展，李力舉例說：“目前我們正在做太原的全域再生水項目，這是一個全國性的標桿項目。”

據了解，太原全市所有的污水廠產生的再生水都將由北控水務與當地政府一起進行協同處置，再生水用于汾河的生態補水和工業園用水等方面，這一項目的落實，相當于城市“動脈”和“靜脈”的打通。

“靜脈”代表著城市生態治理產業，“動脈”代表著推動城市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地方政府大量資金投入到生態環境治理產業，提升了綠水青山質量，同時把再生水運用到工業給水領域，實現了經濟循環，讓“動脈”持續創造經濟價值，讓綠水青山真正轉變為金山銀山。

“我們也希望在更多的城市推廣全域再生水治理模式，城市生態環境與經濟發展一體化系統治理，生態價值與經濟價值協同，是全行業都需重視的目標和要求，目前我們也在通過多方協作進行嘗試，這一模式對于達成碳達峰、碳中和目標，有著實踐性的參考意義。”

工作人員檢測污水處理設施 圖片來源：新華社

地上轉“地下” 創建環境友好型污水處理廠

污水處理設施往往面臨鄰避困境，這需要使得這些設施按照環境友好型的方向發展。當前，我國污水處理行業應該如何創建環境友好型污水處理廠？

對此，李力結合案例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詳細分析，鄰避效應對于環境產業來說是一個比較大的挑戰，以污水處理廠為例，將會帶來五大方面的環境影響因素：

一是排放污染，出水與排泥的指標不正常會帶來城市污染，但做到排放達標合規可以規避這種情況發生；

二是氣味污染，污水處理廠不可避免產生的異味會影響大氣質量；

三是噪聲污染，污水處理過程中的機器運轉帶來噪音；

四是景觀污染，污水廠的“工業化”形象在視覺上不夠美觀；

五是燈光污染，夜間燈塔和照明光線影響周圍居民生活。

過去污水廠等城市基礎設施往往僅具有功能性，只負責把污水處理掉，但與此同時帶來了環境影響。而目前業內的共識是，城市基礎建設要給城市交付正資產，因此，污水廠要從地上走向“地下”，也就是建設地下污水處理廠。

李力向記者分析，如果將污水處理廠建設在地下，不僅可以有效地消除上面提到的異味等多方面環境影響，而且污水廠上方的土地也可以進行開發，與多種城市基礎設施融合，實現土地的集約化利用。

與此同時，我國“胡煥庸線”以東地區人多地少，將污水處理廠建設在地下，不僅可以減少占用地面土地，且由于豎向布置，地下污水處理廠的占地面積只占到傳統地上污水處理廠的四分之一，可以實現對土地的更高效利用。

“我們要給社會貢獻正資產，要將‘鄰避效應’轉變為‘鄰利效應’。”李力說。

除了建立環境友好型污水處理廠，智慧水務也是當前水行業的一大熱點。當前，“智慧水務”已逐步成為行業共識，當前我國水行業在智慧水務方面已經取得哪些進展？還有哪些領域亟待提高？

“現在我們進入數字時代，各行各業都會被數字化重新定義，因此，智慧水務也是行業發展的必然趨勢。”李力表示。

具體來看，智慧水務可以分為需求側和供給側兩個方面，需求側主要體現在政府端，是融合在智慧城市框架下的產物，以“互聯網+”的形式進行，采取的是向下打通到垂直領域；供給側的智慧水務則是傳統企業的升級，采取的是“+互聯網”的形式。兩個領域最終實現匯合。

輕資產方向的水污染治理應避免“碎片化”

當前，水行業向輕資產方向轉型成為業界熱議話題。為何水行業要向輕資產方向轉型？在這方面企業取得了哪些成功經驗？

李力就這個話題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分析，環境治理是地方政府的事權和責任，但在我國，由于工業化進程速度快，日益積累的環境問題也比較突出，政府對環境治理的需求明顯，但隨之而來的是財政壓力也逐漸加大。

縱觀發達國家，大部分環境處理設施都是政府出資，環境產業企業的主要內容就是做服務。

當前我國環境治理行業已經進入“下半場”的存量階段，需要達到精益化的高質量發展。與此同時，對于水處理企業來說，走輕資產的道路也是必然之路，因為社會資本的投入總有一個“天花板”，也需要通過REITs、公募等方法讓資產“輕量化”。

李力向記者分析，輕資產轉型最根本的是需要真正提高服務的能力、水平和技術含量。在這方面，需要改變過去的水污染治理常見的“碎片化”方式，才能整體提高服務質量。

所謂“碎片化”，來自目前整個行業市場的發展水平，需方“九龍治水”、供方“八仙過海”，雖然投入大量資金，做了很多事情，但往往只形成局部正確的“碎片化”生態治理，甚至還造成了合成謬誤，這是因為缺少了強力的調配、精確的協調和統一的部署。

李力認為，讓多個“碎片”實現“化零為整”，整體統籌各方面需求，實現河流復興，實現涵養和生態環境的構建，尤其在輕資產方向上，一體謀劃、一體部署、一體推進、一體考核，產業、行業、機構協同，才是減污降碳協同增效目標的關鍵抓手。

封面圖片來源：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