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張懷水    每經編輯｜陳旭    

克莉絲汀·哈爾沃森，作為挪威歷史上首位女性財政大臣，曾因率領所在政黨從長期在野到首次入閣參與聯合執政，而在挪威政壇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哈爾沃森于1989年當選國會議員，但她所在的左翼社會黨長期以來一直以在野黨的身份難以主導該國政治。2005年9月，哈爾沃森作為該黨領袖，在全國大選中與合作的黨派組建政黨聯盟取得勝利，她也由此率領所在政黨在該國歷史上首次成為執政黨之一。

參與執政期間，她成為挪威政府歷史上首名女性財政大臣，并曾歷任副首相及教育與科研大臣等職。2007年，她曾以副首相兼財政大臣身份訪華，并與時任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就經濟形勢、可持續發展等議題進行友好探討。

自2014年起，哈爾沃森擔任挪威奧斯陸國際氣候與環境研究中心主任，致力于全球環保事業發展與綠色國際合作。

作為全球首個電動汽車保有量超過燃油車的國家，挪威在減排降碳方面有哪些好的經驗？中國與挪威綠色合作的潛力又體現在哪些方面？圍繞這一系列問題，《每日經濟新聞》（以下簡稱NBD）記者近日對哈爾沃森進行了獨家專訪。

“在全球范圍內，當提到可再生能源時，中國的成就讓人印象深刻。”哈爾沃森告訴記者，圍繞氣候變化、綠色航運、減少塑料等廣泛的議題，兩國之間有很多可以展開合作的領域。

自中國進口的電動汽車占挪威新車銷售量約13%

NBD：我們了解到，目前挪威電動汽車保有量已超過汽油車。作為一個石油資源豐富的國家，挪威是如何實現這一目標的？

哈爾沃森：首先，我們通過稅收來進行調節。在挪威，市民購買新車，政府會征收比較高的稅，我們保留了汽油車和柴油車的稅收，但降低了電動汽車的稅收。所以在挪威，市民購買電動汽車比購買汽油車和柴油車更加便宜。粗略計算，購買電動汽車會比汽油車便宜30%以上。

其次，在電動汽車數量迅速提升的同時，我們也需要充電樁，為此政府層面出臺了相應政策，支持商家投資建設充電樁，這樣人們就可以很方便地為電動汽車充電。

截至2024年7月，挪威擁有約3500個充電站，提供超過25000個充電點，快速充電樁保有量處于全球領先水平。挪威政府還積極投資建設充電基礎設施，在主要道路上每50公里設置一個快速充電站，確保電動汽車在長途旅行中能夠方便地找到充電設施。

第三項措施，電動汽車在挪威可以享受更優惠的通行費，購買電動汽車的用戶可以駕駛汽車免費通過收費公路，部分城市還提供折扣停車費。這些優惠政策降低了電動車的使用成本，提升了使用便利性。

根據挪威公路聯合會統計，一輛每年行駛1.5萬公里的乘用車，燃油車使用成本為15.3萬克朗（按當前匯率，1挪威克朗 ≈ 0.6537元人民幣），而電動車僅為12.6萬克朗。

新能源汽車正在港口準備裝船出口 圖片來源：新華社

NBD：貴國首相斯特勒訪華時曾表示：“我有一輛德國電動汽車，但我不怕坐進中國的電動汽車”。挪威會繼續進口中國電動汽車嗎？

哈爾沃森：挪威正持續進口中國的電動汽車。2023年，中國電動汽車占挪威新車銷售量的13%左右。

近兩年來我國新能源汽車月度出口量 數據來源：同花順iFinD

我們關注到中國也在發展氫能源汽車，但目前我國暫時還不考慮將氫能用于汽車，但當涉及到船舶時，我們可以選擇水氫。

在挪威的許多港口，我們持續增加電動輪渡的數量，因為挪威有非常豐富的水電資源。我們也在嘗試引入碳捕獲和儲能技術，并積極發展海上風能，進一步挖掘挪威可再生能源的潛力。

NBD：中國即將迎來一個汽車動力電池退役的高峰期。您認為應當如何確保退役的動力電池不對環境造成負面影響？

哈爾沃森：電池的制造對環境有一定影響，電池所需的金屬和礦物開采及制造過程耗能同樣對自然和生物多樣性有害。因此，我們必須確保回收相關材料，以減少對開采金屬礦物等的需求，同時采取有效措施來減少電池廢棄物的影響。

挪威出臺了相關法律法規，規定生產商和進口商對國內的電池回收和再利用系統負責，歐盟新頒布的《‌歐盟電池和廢電池法規》‌也對此進行了相關說明，比如動力電池以及工業電池必須申報產品碳足跡，包括電池廠家信息、電池型號、原料、電池碳足跡總量、電池不同生命周期的碳足跡等信息。到2027年7月，這些電池需要達到相關碳足跡的限值要求。

中國啟動碳市場是非常有效的減排措施

NBD：您如何看待中國在能源轉型、碳減排等方面采取的措施和取得的成效？

哈爾沃森：提到綠色發展，我認為中國是一個領先的國家。在全球范圍內，當提到引入可再生能源時，比如太陽能和風能，中國的成就讓人印象深刻。我們期待中國的碳排放能夠在2030年實現碳達峰。

中國正利用包括水面光伏等在內的多項新技術致力于碳減排 圖片來源：新華社

中國在2021年啟動了碳市場，這是一個非常有效的減排措施，接下來鋼鐵、水泥、電解鋁等行業也將被納入碳市場當中。相信通過每年降低碳排放的上限，將能逐步減少碳排放。

NBD：目前，中國碳市場的碳價已經超過100元/噸，而歐洲國家的碳價更高。您認為什么樣的碳價格水平能有效倒逼企業減排？

哈爾沃森：我們需要了解中國經濟的全貌，才能找到合適的碳價格水平。

對此挪威已經設定了一個目標，我們認為碳價格應該在1300克朗/噸（約合861元人民幣/噸）左右比較合適。從目前情況來看，挪威的碳價格基本上每年都在上升。

中挪在綠色航運領域具有進一步合作潛力

NBD：您認為挪威與中國在綠色發展方面有哪些潛在的合作空間？

哈爾沃森：此前，斯特勒首相與中國政府簽署了兩項協議，其中一項就包含了中挪綠色合作與發展的內容。我們將與中國政府進行對話，具體的議題可能包含氣候、自然、減少塑料、綠色金融等。

我要特別強調一個挪威與中國都共同感興趣的領域，就是航運業。盡管挪威是一個小國，但我們在全球航運領域規模是相當大的。中國同樣是一個航運大國，我們認為這應當是兩國可以加強合作的重要領域，并向著對氣候更加友好的綠色航運方向而努力。

NBD：您剛提到航運業是中挪未來合作的一個重要方向，這方面的合作空間具體體現在什么地方？

哈爾沃森：挪威和中國在綠色航運方面有著良好的合作關系，也有進一步合作的潛力。這包括清潔能源，比如綠色氫氣和氨、清潔電力和電池等領域，還包括利用清潔能源和港口的電力供應電氣化等。

今年9月，斯特勒首相訪問中國時參觀了挪威禮諾航運公司，該公司在中國推出了其12艘多燃料準備船中的第二艘，用于貨物運輸。這些船舶由于采用太陽能和岸電，從而能夠比普通船舶產生更少的二氧化碳排放，并可以在氨燃料可用時進行切換使用。這是一個很好的范例，展現出在中國生產的產品能夠融合挪威和中國兩國的技術。

NBD：此次斯特勒首相訪華還將為兩國開拓哪些經貿領域的合作？

哈爾沃森：據我所知，挪威將向中國出口一些環保產品和系統，涉及廢物處理和回收利用，以及航運業的相關技術。

此外可持續漁業生產也是兩國未來潛在的合作領域。據我了解，挪威和中國在可持續漁業生產領域已經開展了聯合研究項目，這對兩國經貿合作而言也非常重要。

封面圖片來源：每經記者張懷水攝